栾灯

※邪教CP茨木X姑获鸟
※一发完



混沌里响起召唤他的声音，于是他用仅存的左手挥开黑幕，向那个满脸惊喜的阴阳师走去。
“茨木童子，我等你很久了。”阴阳师说，“我叫安倍晴明。”

1
他被领着穿过樱花飘落的庭院，交给一个长着可怕鸟头的女妖怪。女妖怪没有手，从肩膀向下全是翅膀，而短短的和服下伸出两支细长鸟爪。茨木皱眉望着她，不想靠近一步。
“去找姑获鸟吧。”安倍晴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他过去，“她是个好老师，对吧？”
好老师微微煽动两只翅膀，一开口竟是跟她可怕的鸟头完全不同的柔媚到让人寒毛直竖的嗓音：“当然了，晴明大人。这孩子要是长不好我就吃了他。”
茨木猛地退后几步，怒道：“你是什么鬼，本大爷我你也敢吃？！”
“那你可要快点变强呀。”姑获鸟用末端翅羽够着了他的脸，他抖了个激灵，一爪子拍开她，转身就跑：“滚开，你这丑乌鸦！”
姑获鸟的翅膀抓不住他，但只轻松一挥就把他扇倒在地，他滚了满身细碎樱花，愤愤爬起来，甩手一团黑焰砸向姑获鸟。后者躲都懒得躲，被打中却毫发无伤。
“真弱。”她感叹道。
院子里渐渐围满了看热闹的妖怪。茨木眼里蒸腾着怒火，远攻无效就冲向她上手撕，他的独臂超过常人双手的力量，指甲尖利，一看就是为厮杀而生的妖怪。
可姑获鸟看似柔弱轻盈，压制他却用不了一秒。他重重地撞在了老樱花树的树干上，摔到说不出脏话。更多的樱花铺天盖地散落，盖住他全身，以为这就是自己的裹尸布时，他被绿油油的颜色卷住了，立刻满血复活。
一个抓着巨大蒲公英的娇小女孩站在他和姑获鸟之间，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你不要气姑姑了。”
到底是谁在气谁呀……他神志恍惚，又吐出一口血。

2
自打十分不愉快且血腥的初次照面后，茨木每次看到姑获鸟都恨得牙痒痒，不仅是他，他的后辈们也怕她怕得要命，但有些资历更老的据说是姑获鸟带大的第一批妖怪，却对她十分亲昵，尤其辉夜姬，每天眼巴巴地坐在院子里等他们砍完狗粮回来。
砍狗粮之路最初很痛苦，安倍晴明带他们去的都是大妖怪的地盘，人家随手一个小招都能把他打得爬不起来，而姑获鸟杀死它们只需一秒钟。他每次死掉回城又被安倍晴明召唤出来时都恨不得打死这个阴阳师，再打死耀武扬威的丑乌鸦，然后解放被他们欺压奴役的小妖怪们。
但死了几十次后他发现自己不那么容易死了。
“这次我被大天狗碾了也没死。”晚上他们坐在庭院里交流经验，他觉得这是件可炫耀的事。
三尾懒洋洋地伏在他膝旁，“因为姑姑把她杀来的经验平分给你了啊。你以为要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让你去送死？”
茨木心里膈应了下，抬头就看见正在院子里晒月亮的辉夜姬姑姑姑姑地叫着往姑获鸟怀里扑。姑获鸟没有女人的脑袋和四肢，躯干倒是和女人没两样，应该很柔软吧。他看着一脸满足的辉夜姬这样猜想。
然后被自己吓傻。

3
她每天睡觉前都要到后院去一趟，出于研究仇人的目的，茨木跟了过去。
后院种着很多药草，有些长得比人高。姑获鸟淹没在杂乱无章的植被里，只剩脑后的一撮黑羽毛颤啊颤。
茨木被好奇心折磨得焦躁，幸而他年幼瘦小，才淹没在药草间没被姑获鸟察觉。
他轻轻拨开叶片，越走越近，终于看见那只可怕的鸟妖正跪坐着，用妖媚的女人嗓音唠叨什么，时不时抚摸怀里的什么东西。
最后居然还唱起童谣来。
茨木寒毛直竖，僵硬地躲到姑获鸟离开。他懵得不轻，向前踉跄两步，摔进一堆小骷髅头里。

4
姑获鸟果然是会吃小孩的。
茨木知道了这个秘密后心情十分沉重。现在揭露这件事吧，他打不过她，这里没有哪个妖怪打得过她，就算一起上都打不过她。不揭露吧，会有更多新来的小妖怪被她吃掉。
过早见识了现实之残酷的茨木童子因压力太大而感染了风寒。姑获鸟每天仍按时拉他出去砍妖怪，他病殃殃站不直，姑获鸟就一脸嫌弃，故意给敌人留一口气好拍死他。这种残忍行为反而激起了茨木的斗志，他决心要变得很强很强，强到姑获鸟落到他手里只能哭着求饶。
他长进很快，个头也蹭蹭叫往上窜，他盘算着按照这个趋势，顶多再过一个月他就能把姑获鸟按在地上打，但是突然他长停了。
姑获鸟看着他两天毫无长进，就把他扔回了阴阳寮，带着新来的小妖怪砍狗粮去了。
茨木和其他无所事事的妖怪们整天不是切磋就是打架拌嘴，心里的焦虑只能借由残害同僚发泄，当然由于他太弱小多半最终还是变成被打。
许多天后姑获鸟终于回来了。
安倍晴明带他去后院，姑获鸟跟在一旁虎视眈眈。
完了，他想，我长不高，要被吃掉了。他视死如归，绷着一张死倔的小脸，站在那堆骷髅头间中气十足地冲姑获鸟吼：“你敢吃我，我到你肚子里也要把你肠子撕烂！”
姑获鸟却头一回毫不理会他的挑衅，转身将背后一对童男童女推上前来，而安倍晴明淡淡道：“吃了他们吧。”
然后茨木才知道了妖怪有瓶颈，需要升星这码事。

5
这个世界有太多黑暗残酷的法则。
每一个大妖怪的成长都经历过小妖怪的血祭。茨木吃掉了哭哭啼啼的童男童女，吃得脸上一塌糊涂，湿哒哒的不知是血还是眼泪。姑获鸟沉默看着，突然半跪下来张开翅膀，把他搂进怀里。
这迟来太久的温柔比姑获鸟的伞剑更具杀伤力，茨木整个人都是懵的，想趁机杀掉她又想在这个柔软的怀抱里多停留片刻。
很快他发现姑获鸟才更需要安慰，她把脑袋埋在他单薄的肩头嘤嘤地哭了。

6
雪女年纪最大，早已到达瓶颈，停止了生长，她告诉茨木姑获鸟是她带大的。
她说姑获鸟是死去的产妇的怨念化妖，而他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的怨念化妖，她说姑获鸟曾问她为什么有的人可以那么幸运地拥有自己的孩子却还要抛弃他，雪女无法回答。
姑获鸟很快就变得非常强大，因为她是个有守护孩子的宿命的妖怪。她接过了雪女的任务，带了一批又一批小妖怪，每次她都怀着幸福与满足的心情接过他们，一视同仁地养大。
“然后有的孩子被喂给了更强大的孩子，而有的，晴明让她自己吃掉。”雪女遥望后院那充满怨气的祭坛，“后来姑获鸟舍弃了人形，保持着这张可怕的鸟脸，新来的小孩子都怕她。”
茨木作为一个深受其害的新来孩子，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无法单凭这几句话就原谅姑获鸟带给他的童年阴影。
雪女似乎看出来他在怨念什么，“只有你能改变这一切。”

7
茨木越来越强了，他发现自己可以一拳秒掉姑获鸟没砍干净的妖怪。
姑获鸟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温柔，终于意识到这是个强大到不会被喂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的大妖怪，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她给自己带一套破势御魂，而给他配了一套心眼，她拿一血他殿后屠场。
虽然偶尔发挥不稳定失了手，姑获鸟还是会拿伞剑戳他怒骂“你这倒霉孩子怎么总是先砍大BOSS，跟你说了多少遍你要先砍小的”，但总体还是和谐不少。
他们俩攒够他觉醒材料的那天，姑获鸟完全放下心了。
“晴明大人不会把觉醒的妖怪当狗粮喂的。”她语气难掩喜悦，从屋里捧出一套新衣服，怜爱地轻抚着他的独臂说：“快试试吧。”
茨木受到这样前后差异巨大的对待，脸上过敏般有点烧，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即使对方是只鸟，那也是只雌性的鸟，被这样抚摸着手臂他有点别扭。
他抿着嘴唇接过衣服，抖开后发现肩头处缝着华丽的黑羽，他踌躇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把自己的毛拔了？”
姑获鸟扇了他一翅膀。

8
终于有一天他强大到可以跟姑获鸟一起上斗技场。
然后他看到姑获鸟被杀得浑身是血的凄惨模样。
为了面子和威慑力，安倍晴明让姑获鸟换上人皮，姑获鸟咬了咬牙，终于狠下心肠摘下那颗鸟头。
真是硬汉的修罗场。
茨木碍于狂霸酷拽人设拉不下脸说出哪怕半句夸奖，但三人组的第三人，为他们源源不断提供鬼火的辉夜姬表示自己快瞎了。
或许因为是死去的产妇的怨念所化，姑获鸟比一干美艳妖怪多了许多人性化的女人味。茨木倒是希望她仍顶着一张鸟脸。
他也不知自己在不爽什么，一拳轰得对面围攻他家姑获鸟的妖怪四散而逃。

9
还没来及理清自己变幻莫测的脾气，茨木就又到瓶颈了。
而此时安倍晴明带来了一只年幼的大天狗。
“带他吧，先别管茨木，”阴阳师交代姑获鸟说，“也不知他长大后跟茨木比谁比较有用。”
茨木坐在廊下冷眼瞧着这一幕，视线和看向他的姑获鸟对上。她咬了咬猩红的唇，移开目光。

10
童年阴影大天狗，此刻只不过是个软毛小孩。
茨木低头瞥他一眼他都能吓得直往姑获鸟身后躲。姑获鸟谴责地瞪他：“你吓小孩子做什么？”
“你对他倒好，”茨木逼近一步，“我也曾是小孩子，你那时总吓我做什么？”他不再理会噎住的姑获鸟，一把将大天狗从她背后扯过来，单手拎起，“真是太弱了，你会让她伤心的。”
大天狗眨巴眨巴眼睛哭了起来，手脚并用地踢打他这个残忍可怕的大妖怪。拳脚落在手臂上一点儿都不疼，茨木勾起嘴角，“姑获鸟，这就是你要养来替代我的人？”
“你这蠢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姑获鸟被他激怒了，伞剑抵在他胸口。
茨木放掉大天狗，抓住姑获鸟的翅膀，也怒道：“我不是什么蠢孩子！你一个孩子都没有，别做梦了！我是为了做你的同伴才被安倍晴明交给你养大的，而大天狗那家伙最好不要有什么出息，他一旦超越你或我，我们总有一个要做他升六星的血祭。”
他猜到了安倍晴明的打算，姑获鸟见证过更多，不可能猜不透。
但出乎他的预料，姑获鸟在意的似乎完全不是他所看到的关乎生死存亡的重点。她只是向后缩了缩，嗫嚅道：“我一个孩子都没有……”
茨木发觉自己捅了马蜂窝，心乱如麻，“小孩子有什么好的，又吵又闹。”
“你没有过孩子你当然不知道！”姑获鸟眼中气出了雾水，“让你怀胎十月试试！”
“我是个男人，我——”
“你们别吵了！”大天狗稚嫩的童声突然加入进来，带了点魔音灌耳的功夫。
三尾捂着耳朵凑过来，搂住惶恐不安的大天狗：“怎么有种父母吵架的既视感？”

11
大天狗日益成长。
不用鸟头吓人的姑获鸟在小孩子眼里温柔又美丽，加上她知道大天狗不会轻易被吃掉，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柔情。又或者大天狗本就比茨木惹人喜爱得多，满足了她对孩子的全部幻想。
茨木每每见到大天狗那张文弱清秀的脸蛋就心生怒气，恨不能拉过来打一顿。大天狗也算识时务，看得出他讨厌自己，姑获鸟不在附近时就离茨木远远的。
茨木最讨厌和姑获鸟一起带着大天狗给大天狗打觉醒材料，姑获鸟拿一血，又让茨木必须打最残血的小怪好触发大屠杀，让大天狗能少受一点儿伤害就少受一点儿。他脸色不好，常年跟他和姑获鸟组队的辉夜姬吐槽说茨木你真像个被儿子夺走妻子注意力的怨念老爸。
茨木冷笑，去他的大天狗，这么弱早晚还得变成狗粮。

12
然而大天狗在他的诅咒中还是顽强地觉醒了。
曾经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现在已是翩翩少年模样，走出姑获鸟视线范围就自带高冷加成属性腹黑，但这又怎样，大天狗最终还是没打过茨木。
他们早就想杀死对方，决战来得理所当然，姑获鸟拦不住，又被一众早就看透了内幕的妖怪拌着，塞给她一包瓜子。
茨木知道自己必然会赢，因为打从一开始大天狗就输了。
“战场上需要的是默契，而不是为同伴担惊受怕，”茨木讥诮道，“你只是个好孩子。”
他重又赢回了他的同伴，那个总试图养活一大堆孩子的蠢女人，看她用翅膀兜着她养大的妖怪给她的瓜子舍不得扔却不知道该怎么磕，他忍不住愉快地笑了。

13
凭着炉火纯青的一拳超人技能，茨木接过了姑获鸟的活，带了一批又一批注定要被吃掉的小妖怪，安倍晴明似乎被他的敬业精神感动了，没动姑获鸟那只养废了的大天狗。
失去日常工作的姑获鸟起初还有些失落，但发觉自己再也不用经历养孩子是为了吃掉的可怕事情后，又轻松许多。
她常常整天坐在屋檐下看院子里闹腾的小妖怪，茨木回来时看见的总是这么一幅妙龄女子安享晚年的景象。
“真想有个孩子。”
有天晚上他们坐在树下讨论斗技方案时，姑获鸟突然走了会儿神，然后这么说。
茨木愣了下，女妖怪能不能生孩子他真的不知道，但姑获鸟既然开口了，自认从此刻起被升到了配偶地位的他自然是要尽力而为的。
即使小孩子又吵又闹，爱哭又爱撒娇。
“你想生就生吧，”他大方道，“我负责养。”
然后他看到了久违伞剑出鞘。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