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灯

零捌

空山一座，小半日就能逛完，君莫笑与流木一齐向悬崖下看去。

云雾缭绕，看不真切。

“这回是真没路了吧，”流木狐疑道：“你那藏宝图还能更靠谱点么。”

君莫笑再次回忆脑海中路径，此刻他也有点怀疑自己是否脑损。他捡根树枝在地上将地图仔细画给流木看，与他一道研究了片刻，都确认就该是此地无疑，却听山谷中传来杂音，两人赶紧毁掉地图，线条被涂抹之际，流木“咦”了一声，“这样看有点像我们剑谱里的经脉运行法啊？”

“魔头哪里跑！”来不及细想，一个声音吼，君莫笑回头，那人发觉自己冲得太靠前，又退几步融入黑红劲装的大部队。

“魔头哪里跑！”又来了一队人马，蓝白的服装搭配。

接着一群绿袍的也凑热闹堵上了。

“这红红绿绿的品味……”君莫笑说。

“叫谁魔头啊？你们一个个名门正派为张藏宝图人头打出狗脑子还有脸叫别人魔头？”流木喊道，“就说你吧孙翔，你盗人家斗神墓还给人家坟前扎根烂铁桩子你缺德不？现在还有脸扛着却邪喊打喊杀，你的良心难道不痛吗？还有那边那个蓝溪阁的，你上次半夜三更跑我们家做什么来了，掉了一地乌鸦毛，当我不知道呢，我已经认出你了，你们孤男寡男两个乾元半夜私会多伤风败俗啊我都没说什么，现在你翻脸不认人了？”

孙翔被肖时钦苦苦拦住，喻文州呛笑，一旁流云给他拍拍背，上前一步解释说：“我和前辈一起去的，我可以作证他跟那魔头没什么，我们只是去问问地图的事！”

他这话一出口，几方人马都往蓝溪阁这里看来。

“别听那妖人胡说！”蓝溪阁一人举着重剑吼道，“他在挑拨离间！”

喻文州抬手示意躁动的一群人冷静，那只手随后却向悬崖方向伸去：“还真入戏啊，夜雨。差不多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一片哗然。

剑圣夜雨，山谷间回荡起无数声质疑，而最令流木心头发紧的却是身边那人的静默无声。

蓝溪阁的术士，最擅长的就是控制，言语都可为刀为刃。

流木身上有不知多少年前就被种下的术引，瞳孔骤缩，眼神一片空茫，抬脚向术士走去，即便他银牙咬碎浑身颤抖，也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一步、两步，他听到质疑声越来越少，他曾经并肩的搭档灰色的瞳孔笼罩世界。

“那天你怒斥我们乘人之危击败叶秋，妄为正派，但何为正何为邪，何为对何为错？”喻文州的声音传至他脑中，“这世上并没有真正的律法，有的只是每个人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冲突或让步，正邪对错都不过是冲突与退让行成的镜花水月。不信你问问叶秋，他是怎么得到那张藏宝图的？”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年少的剑圣站在静水湖中，也是这样回答他的师兄。水没脚踝，流木低头凝望自身倒影，这些问题他答不来，像他无法参透剑术的至高境界，所谓人剑合一、无想无念，他能参透的只是这参不透，参透不参透。

他的剑术进境终止在刺杀叶秋的那天。

世间如有什么剑圣夜雨不敢直视的东西，那便是英雄末路。死去的过程比死亡本身可怕千万倍。

那个人，他是征战于沙场的英雄，他不该受尽酷刑，苟死于牢笼，只为从他脑中拷问出一张地图。他就该死于最快最准的一剑，来不及感受生命逝去的寒冷就渡过黄泉。

这算是爱么，夜雨当时并不懂。

后来他与人相识，稀里糊涂成了亲，回头望去，斗神墓前沉沙折戟，他才察觉到那怎么不是爱。不为相知相许，只为感谢世间曾诞生过这样一人，他就愿意一剑断送自己似锦前程。

从此剑圣夜雨，成了摧毁宝藏的千古罪臣，而他心中迷惘，再执不起剑，无法抬起那千吨重刃指向任何活人，只敢举剑问苍天。

流木觉得手臂有千吨重，一步步走向术士，却听到脑中传来回身刺杀君莫笑的命令。

这尔虞我诈明枪暗箭，与斗神陨落的雨夜何其相似，他几乎想笑了，被控制，连笑都笑不出，手落在剑柄，食指扣紧护手，是夜雨年少时怕等身长剑脱手而留下的执拗拔剑姿势。

他回身跃起，落凤斩，风云骤变，君莫笑站在崖边静静望着他，千机伞抖开，拦下这开场就气吞山河的一剑，侧身握住他手腕，将他来不及收住的身形拉向怀中，抬膝击向他小腹。

不要！！

流木心中凄厉地喊，几乎要震碎脑颅。喻文州控制他在空中拧身跃开，他刹那间惨白的脸还是落入君莫笑眼里。

“你……”

一个字从君莫笑嘴中轻轻吐出，他瞥了眼流木古怪的握剑姿势，便没了下文。

又是几招迅疾的攻防，君莫笑避了开腹部这个本该首先攻击的弱处，最后一记落花掌推来。流木横剑当胸，以剑气相抗，却还是退了数十步。

君莫笑得空，遥遥对术士说：“剑圣有孕在身，能让他先回避一下么。”

术士也是一怔，“是么？”

君莫笑说：“是呀。你们这么乖地排排站，是在等我发红鸡蛋吗？”

语气嘚瑟，惹得众人惊怒交加，如何也无法接受剑圣怀有魔头骨肉的事实，纷纷规劝剑圣打掉孩子。

流木站在最远处浑身发抖，对这个帅不过三秒的前斗神气不打一处来。

08

为方便联络工作，叶修终于有了手机。

在体育局开赛前会无聊时就刷起了尘音箓的Lofter，划拉几下，没发现有《春城飞霜》的番外。

说好的HE呢。

说好的不甜不要钱呢？

没有车的ABO都是耍流氓。

尘音箓回复：EXM？？我这么甜你们还不满足？娃都有了你们跟我说没有车？？

立刻就被读者摆事实讲道理并拿隔壁老司机风雨一支烟大大作正面教材给镇压到没了声响。

见最后一章的评论里全在吐槽，叶修也没客气，随手回了条“看评论才知道这里有车？我没显微镜你别骗我”。

发完他想起光天化日之下在体育局圣洁的殿堂里刷叶黄似乎有点不妥，心里有那么一丝负罪感，就锁屏转笔，又被烟瘾折磨得脸色严峻。

冯宪君敲敲桌子说：“……你们都是年轻人，出国以后难免想玩，但要记住你们是去为国争光的，这一点请在座各位务必传达下去。还有一点啊，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血气方刚，有的人已经有对象了，但这回在镜头前得给我藏好了啊，谁秀恩爱我诅咒谁分得快，在座各位责任重大……”

叶修看到坐他前排的国家队队长喻文州迷之抖了一下。

散会后他两人坐一辆车回到国家队集训中心，叶修打算去准备材料，喻文州却给他提了个醒。

喻文州：“开会说的事，叶领队要不要传达一下？”

叶修：“……你瞎操心什么呢，就两个小姑娘，心思都不在谈对象上，还用得着传达？”

喻文州：“……我也没听懂冯主席说已经有对象了的是谁。”

明明一群一心扑在荣耀上的单身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