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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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簇邪】恒星 (上)


接《极海听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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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住了一颗流星。梦中的少年说。





他被雨声吵醒,头疼欲裂,昏暗中摸索台灯,记忆中的位置并没有记忆中的物品,他的手被蚊帐阻挠,指甲划过纱网发出昆虫振翅的簌簌声音。他愣了愣,抚过身侧粗糙的棉布床单,印花油墨很硬,应该是新的,没用多久,对此他同样没有记忆。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肚子瘪瘪的,肋骨根根分明,这时候他才感到口渴,坐起身寻找蚊帐的拉链。

“怎么了?”

年轻男人沙哑的嗓音从背后传来,紧接着是一只手臂,绕过他的腰将他揽回,他像只愣怔的猫被人从墙头摘下,僵硬着落进怀里。

窗帘布料稀疏,不均匀的星光映出与他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的脸。

半昧半醒,闭目皱眉,定睛去看,他睫毛与眉毛都很浓密,而鼻翼清秀,尚有未蜕尽的单薄少年气。

他脑中空白,没有想法,关于这人是谁,这是哪里,虽然全不知晓,却因为迟钝而未有应激反应,只本能地回答说:“我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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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光线好些,他彻底打量自己住的地方。

房子不小,两室两厅两卫,但只简单装修过,涂了墙,铺了瓷砖,放张床,客厅有旧货市场淘的破沙发,铺块毛巾被,前面搁张四条腿不齐的茶几,电视机又老又笨重,一看就需要不时敲敲打打,餐厅里塞着上个世纪的八仙桌,两个大排档偷来的塑料凳。而灯随纱窗吹进来的热风微微晃荡,不过是天花板上吊着的一只八十瓦电灯泡。浴室光秃秃地放个浴缸、马桶,厨房水槽就当洗脸池用了,大理石台面上有两套牙具,他看不出哪套是自己的,就等对方先挑了之后才伸手。

然后轮流冲了凉,他洗时对方下楼买了包子和豆浆,搁茶几上等他,吃完他收拾桌子,对方去厨房利利索索地熬药,他倚着门框忍住好奇没有发问,这应该是每天都做的事了,药罐子都已熬得发黑。

少年站在煤气灶前,什么药什么时候下都很讲究,专心致志盯着火。于是他了有大把时间来观察。

他们俩穿一样的老头汗衫,可能是超市买一送一的,裤衩也是,对方比他结实些,汗衫外露出的胳膊线条凌厉,不是健身房里练出的面包肌肉,是年轻男人被荷尔蒙催生的天然线条,每次动作都有野生动物的气味,或者说是气味的幻觉,毕竟他鼻子失灵,药味闻着都淡。

等药凉了对方就催他喝,一碗入肚,从昨夜惊醒至今头脑迟缓昏沉的感觉渐渐散了,淤堵的血气重回五脏六腑。

他想了起来,这个在夜里又粘又狠,早上给他买饭煎药的年轻人姓黎名簇,帮他逃出疯人院,为躲避追他回去的医生护士家人,他们住在十八线小城,房子是租的,家具是旧货市场凑的,他还得天天吃药,所有这一切花光了黎簇的积蓄,而他欠他的还不只是钱。

他欠他一个二十来岁年轻人应有的声色犬马,让他在这个空调都没有的热带监狱消磨时光,灯红酒绿成了上辈子的梦。

他叫吴邪,短短的记忆的开篇,就是这年轻人叫他起床,告诉他:你叫吴邪,口天吴,天真无邪的邪,你还记得我吗?

起初总吵架,为黎簇不让他单独出门不许他拉开窗帘等等疑似绑架犯行为,为每天不能少一顿的药,为黎簇对他恶劣的态度,直到黎簇告诉他真相:他是精神病,多次割腕甚至抹脖子,黎簇是精神病患者的孽债——他还健康时拐到手的恋人。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又病又贫还有人不离不弃,即便态度差了点,也仁至义尽。

“你欠我的。”黎簇曾指着他的鼻子说。


他去接水喝,黎簇换了衣服急着出门,凑过来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了一口,浓黑眉眼近近望他,瞳孔里光芒烫人,似乎是误会了他的脸热,说:“再忍忍,晚上我带电扇回家。”

“赶紧走人。”吴邪回。


他曾跟去黎簇打工的地方。逃命在外,真实身份不能用,起初只有接些工地杂活,打灰一天两百,抬钢筋一天两百五六十,干了几天脸混熟了换做室内装修,刷墙一天三百,他跟去的那天,黎簇在三四十度的室温里汗如雨下,衣服就没干过,清秀侧脸抹得都是白灰。

那地方吴邪呆不久,十分钟就咳嗽,咳出血来,黎簇请假把他送回家,借了别人的摩托,一路扭头骂:“说了不让你来你偏要来看,有什么好看的你说?”他生气了吴邪脾气就相应软了一点,说你好看,你最好看。黎簇啐一口:“我信你鬼话?我活腻歪了?”吴邪说咱省点药钱买台电脑做做设计什么的吧,我记得我会CAD,还是有用的,黎簇大怒,说你就老老实实在家看电视不行吗?我赚钱你别指指点点。

他们无法和平沟通,黎簇总有些古怪的坚持拒绝他哪怕一点试探,于是他成了米虫,还是药罐子米虫,很难养活。

中午黎簇很少回来,他自己炒个菜就米饭,今日消化不太好,于是药喝得迟了点,下午他犯了病,解离性人格之类的精神病,以为自己是条蛇,蛇在逼仄的墓道里穿行,跟在什么人脚后,时不时吐个信子。黎簇到家时他正神游,脑袋搁在一个人肩膀上往棺材里望,黎簇拍了拍他的脸,墙漆深嵌入掌纹的手在他脸上留下水仙花似的痕迹。他反应迟钝,还是蛇的神智,歪了歪脑袋追着那只手咬,他牙齿不尖,咬合力也不怎样,黎簇被他咬得嗤笑一声,手指在他口腔里屈起向上颚挠了挠。


删100字


“……去洗澡,干一天活哪来这么多精力。”他想想就腰疼,在黎簇腰上掐了一把泄愤,“不累吗?”年轻人低声笑,“公狗腰,没听过?”却还算体贴,放过了他,往浴室去了。

公狗,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发///情,不阉割,更好利用。他脑内忽然蹦出这句话,也不知哪里听来的,声音遥远如童年回忆。正想着,他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挠门,爪子不急不徐一下又一下,几乎很稳重地在挠,野狗野猫没有这样的素质。

他开门,一只黑背坐姿端庄,抬头定定望着他,不像在讨食,更不像求抚摸,看他几眼后反客为主,从他脚边大大方方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一圈,挑沙发旁视野很好的角落趴下。他问了几句你干嘛,你是谁家的狗,黑背只几乎是鄙夷地用眼角瞧他。

黎簇洗澡出来,看到这狗就愣了,狗也郑重其事地坐直,像来访的客人此时才被引荐给一家之主。如果狗能说话,吴邪觉得他俩大概还能上桌喝一杯,就问:“你们认识?”

“以前喂过几次。”黎簇蹲下来摸摸狗头,脸色却冷,狗一动不动,任他摸头,尾巴静静垂着。一人一狗都在演戏,不知谁演给谁看。装好电扇,晚饭吃黎簇带回来的油饼,中午的菜热一热上桌,狗就趴在角落看,面前吴邪给他放了块油饼,它似乎嫌弃,闻都没闻。吃完黎簇盯着吴邪喝药,一滴都不能剩,还要加水涮,然后他把剩下的药装背包里,窗户锁好,拉吴邪出去散步,狗呆得太放松了,没来及跟上,被锁在了屋里。

他没说,吴邪也没问,跟着他走人迹罕至的工业区小路,树木稀疏,蝉鸣都微弱,只有厂房内机器运转的,遥远地方滚雷的隆隆声,他俩走到竖着根生锈指示牌的站台,搭了末班公交。

上车后黎簇也没有放松,余光始终留意窗外,一只手握着吴邪手腕,像怕他在某个站台停车开门时窜下去。吴邪望他侧脸,路灯晃晃,勾画出他倔气的嘴角,紧皱的眉头,被劣质漆料熏红的眼。这么年轻,这么沉重。

“让他们把我抓回去吧,咱们也该散了。”吴邪说。

他手指收得更紧,没有回头,每个吐字都强硬,“你做梦。”

“你该有更好的人生,耗在我身上不值。”

“我他妈的人生早就毁在你手里了!”黎簇转向他,脸上矛盾地同时显出沸腾的怒意与绝望的平静,可瞬间撕碎了他,又太清楚死亡的徒劳。怒火无益,他又别过脸去,“我什么都不会,吴邪,我没上过大学,也没念大专,我只能干些玩命的脏活,更好的人生?”他笑笑,“以你的理想抱负可能不会相信,对我这种人来说,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时候了。”

吴邪说不出话,他不记得自己的理想抱负,脑内空有学问,却不知来源与用途,他可能是个大学生,可能去过天涯海角,可能拥有过不愁吃不愁穿的生活,见得多了,不大瞧得上一块钱也得掰成两块钱花的日子。并非自己嫌弃,只是不想这拮据是因为他,而害一个半大少年承担。

他想过黎簇能回答他的最不现实的答案,是值得,或你欠我的没有还完。而那句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时候,太出乎意料,他招架不了。




Tbc






有缘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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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