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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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一个陌生男子的来信6

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这个人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天,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
张起灵视线锁着屏幕,拉开抽屉,在角落里摸到一包烟。他烟抽得少,一包拆开后常放到受潮都还剩大半,但却像老烟枪一样认牌子,习惯于廉价白沙的焦油气味,北方买不到就托人去湖南带,久而久之也积了几条。
他抽出一根,闻到点潮湿的,混合着卷烟纸而散发出的皮肤与呼吸的味道,很熟悉,令他想起儿时吃的一颗糖,那颗糖是什么颜色什么口味都已经记不得了,可一旦闻到类似的水果香,那颗糖无法命名的滋味就又会回到舌尖。
肉体记忆。
他想,再过很久,也许不久,当大脑的刷机速度快到每天、每秒,肉体记忆就会是他仅有的一切了。
在悬浮的烟雾颗粒里,网页向后翻去,出现一些个人网站的链接,有不甚专业的风景照片,大多数摄于荒郊野岭,镜头里没有人迹,只有形状野蛮的植物和误入镜头的动物。他跟着摄影师的镜头走了许多年,在仅留下日期而没注明拍摄地点的照片中凭着物种的变化串联出路线。
从南到北,由东至西。
他看见对方镜头里的喇嘛庙,那最后上传的一张照片没有玩弄光效或构图,没有追求没有目标,没有倾诉,反而有种可怕的出于无力的力度,摄影师站在他的终点站前抬手按下快门,雪粒刮出悠长白线,经幡猎猎舞动以致形色模糊。
张起灵熄灭快要烧到手指的烟头,换了关键词,搜索有关墨脱的新闻,在几条山洪与公路塌方限制游客数量的新闻后看到了无名喇嘛的死讯。不知从哪个寺庙来到这殊胜隐地的年轻喇嘛,被一刀割喉摔落山崖。
他关掉显示器,仍没有半点真实感,只得再点上一支烟,狠狠吸进肺里,窒息的瞬间突然产生了幻觉。
穿深咖色皮夹克的男人坐在堆满酒瓶的茶几对面,用与他刚才完全相同的姿势一口气抽灭了半支烟,烟灰落下的瞬间,男人长腿迈过茶几,向他俯身过来,于是他尝到了劣质烟的焦油味,干燥灼热。
幽灵的嗓音在他颅内徘徊,又或者只是附着于骨膜的记忆,在特定时刻被敲响。

他想把时间过得长一些,这样结局就会好像不再是早已倒叙在最前面,而是还未到来。因此他让自己回归原先的生活轨道,让经纪人安排日程表,早上在东半球,下午就飞往西半球,出席时装周,穿量身定制的衣服,表情木然地走过红毯。
还没忙过一周,电影公开试镜开始,他作为被投资商钦点的男二只需走个过场,远远看见解雨臣坐在导演旁边玩手机,偶尔抬头,一脸挑剔。
导演火气越升越高,最后说了句话,那句话成了当天的盗墓笔记话题最热。
“男一这角色设定是天真无辜了点可他娘的又不是拿的女主剧本,你们怎么就抓不对感觉呢?”内部人员爆料说看见霸道总裁天使投资人笑了足足一分钟才缓过气来。
那天以后投资人再没出现,抛弃300亿的资产失踪,在帝都黑白两道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很快有警察上门取证。解雨臣最后一次现身是在这里,小区的摄像头拍到他到来又离开,之后在各个地方相继出现的烟雾弹解雨臣,都不过是替身。
反复盘问后警察没有获得任何可用信息。而与解雨臣的失踪关联性最大的那封信自始至终都被张起灵隐瞒,日光之下暗藏的世界也没有被揭开。
那只是属于他的东西,一个不知姓名的人,一封写满了琐事的信。
由于留下了合法且充足的资金,投资人的失踪并没有对电影的拍摄造成太大影响,仿佛是为了回报他的慷慨,演员很快敲定,西藏采景工作提上日程。
剧本对原著做了不少修改,节选了原著中的一次盗墓事件,但为了炒作,把地理位置从长白山移到了目前更炙手可热的雪域高原。
剧组大队人马乘飞机去,张起灵以高原反应为由独自搭乘火车,化了个落魄中老年男子的妆,没被粉丝或狗仔队围堵,倒是比任何时候都更悠闲。
横跨东西,两天的时间漫长又空洞,他无法抵挡诱惑,或者当他把那封信放进随身行李时,就已经注定自制力的丧失。
他在实心轮撞击铁轨的规律背景音中,翻找到上次停下的地方,让信中人散落在时代尽头的声音继续为他念诵。

“我怎么会对你絮叨这些?
唉,我说过我有写情书的经验,可我还真不会写岛国动作片。我想起这些恐怕还是因为我与你能放在同一个镜框里的机会太少了。
请原谅我的耍流氓——我还是得继续这个话题,毕竟这是我们仅有的。
刚上大学,自诩有文化有先进思想的我,盯着你的后背想了一整夜我该何去何从,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睡得深沉。结果你醒来离去时我可能刚睡着,放松了警惕,被打扫卫生的阿姨敲门吵醒才知道已过了午饭时间。
然后看见你搁在床头柜上的一沓钱。
我有点懵,又有点想杀人。如果是现在我,可能你已经命丧黄泉了,但当时的我即便再恼怒,也不会伤人性命。我只是攥着钱去你学校堵你,并且很不争气地等到你下课,等你走到一条人烟稀少的小路上才跳出来用你给我的钞票砸你。
你脸色很懵,我怒气冲冲地对你说,我不是出来卖的。你说你知道,又说这是陪练的费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语死早的你是想表达钱货两讫,各不亏欠。
说实话我根本不觉得那些陪练或一夜风流使你欠了我的,你会那么觉得,是因为你不曾感到自己得到了无价的满足。
我的怒火熄灭于瞬间。我没有理由生你的气。你是一面镜子,我以为从里面看到了温度,其实只是看到了我自己注视你的目光。
我只是愤怒于自己无法超脱。
你一定不记得了,后来我们依然表面和睦地相处了一段时日,我们常常到学校后面的巷子里投宿,那时你不是偶像明星,我不是某个世界的通缉犯,我们都不必遮掩行踪,不需要口罩围巾帽子和墨镜,我们可以并肩走在街上,被阳光照得面目曝光。那时候每一次和你出去,内心都在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离不开你,现在回想起来,却只感到幸福了,果然年少不知愁滋味,屁大点事都纠结,白瞎了好时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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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06